彩虹六号正统在APEX

【JOJO】Made in Heaven

砒霜

※※※※※联动《超越天堂》

※※※※※※※※安那徐描写有

关键词:超越天堂,乔斯达,波纹,平行世界,自由,美丽新世界

 

  

   “这到底是谁书写的剧情,耶和华,亦或撒旦?没有正确答案,每一个人都是生者,每一个人都是死者。是终点,绝不可能是起点。勤劳的人呵!造物主,你们创造新世界。”

  

  

  

  

  

  

  

  乔瑟夫·乔斯达老了,老得几乎什么都记不住。然而又并不是那么老,因为他才71岁,痴呆症早早就找上门,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兴许人生占有太多幸运成分,连好心的仁慈的主都看不下去了。

  老人的外孙21岁,在大学研究所工作,遗传的女人缘给年轻男子招徕许多花蝴蝶。

  喧闹。承太郎曾不止一次表达自己的厌恶,毫不掩饰,却对教授的独生女情有独钟——一个安静的女人。

  现代艺术?真看不出来你喜欢这种。

  她是油画专业的研究生,这是她送我的。承太郎亮出装画纸的纸筒。

  哎呀——哎呀,快给我看看。乔瑟夫高兴地伸出手,仿佛那画是他的一样。

  手拿开,臭老头。承太郎忽而生气了,那表情确确实实从面部显露出来,想要自己画去!

  小气鬼!当年西撒……乔瑟夫老嘴一撇,开始重谈老调,滔滔不绝不假思索。

  承太郎小心地抽出画纸,一点点展开来,空白面对着老人,耳朵认真捕捉乔瑟夫所说的每一个单词乃至英文字母。乔瑟夫曾目睹两代人的离世,这种感觉他不理解,但不会像对大大咧咧的女人那样吼叫“闭嘴!”

  ……西撒是个老头子,嘿嘿。他有好几个孩子,没有结婚,吹泡泡……鸽子泡泡……

  乔瑟夫睡着了,或说进入暂时性死亡。承太郎拉过一张毯子盖在老人身上,掖好边角,平静地站起来,安静地离开。

 

 

  一年后与承太郎相关的人分别收到结婚请柬,封皮是他的女友手绘的莫奈的太阳。

  承太郎的岳父大人一袭正装,红光满面,身边围着一群青年学生,看起来颇有人气。老教授兴高采烈地向来人夸奖他高大威猛的女婿,马屁拍得贺莉夫人一愣一愣的。

  让·皮埃尔·波鲁那雷夫本人没有到场,也没有回信,只寄去几瓶波尔多特产葡萄酒。外包装上写着的寄件人地址龙飞凤舞,辨认不清,承太郎依稀看出“尼罗河”三个字,大概是故地重游了。

  婚礼现场热闹非凡,来客纷纷向新人送上最热情的祝贺,刚开始承太郎还能扯着僵硬的笑容回敬,后来干脆让外祖父、母亲和妻子应付一切,自己躲到天台去抽烟。也许烟瘾犯了才会这样做,更多的原因在于已逝世的友人。承太郎盯着满月,脑海里满是乔瑟夫叙述花京院死亡的场景的悲痛神情。

  肉眼可见的最清晰且亮的一颗星星闪了几下,黯然褪色。青年时代的挚友正在天上祝福他和他的妻子。

 

  

 

  

  空条承太郎给人的直接印象向来是博学多才,难以接近,看上去很不好说话。他以为对方一定领会了自己的意思,实际上除了血缘近的亲人和朋友之外,没人能听懂。

  把他的身体从所有照片中剪去的独生女却无法理解父亲的沉默寡言——混蛋——他从不对妈妈说“我爱你”,也不说“我的宝贝”——我的宝贝!恶心至极——只会在权威杂志上发表讽刺言论“动物的价值被发挥到极致以便满足人类的虚荣”——哦,不,只有这点必须赞同,空条徐伦也讨厌随意捕杀动物。

  承太郎教过女儿将两种有情感上差异的句子放在一起,不同的组合方式会有不同的效果,例如描述某人先说缺点再说优点,会让人觉得你目光长远、宽容待人,反之则令人不快。

  徐伦14岁,对她父亲的恨意(这么说不恰当,当下必须如此)达到前所未有的顶峰,不负责任的男人、漠视亲情。虽然从出生到五岁那段时间,我确实得到过世界上最好的母爱及父爱,但这不能掩盖他不是好父亲的事实。

  jojo,你说得有道理,但他是你的爸爸,你的亲生父亲。

  “妈妈!”徐伦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在空条夫人眼里显得如此恐怖,“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某人动用关系把我从少管所里放出来,却不肯看他的孩子一眼!一眼!一句话也没有!妈妈,你爱他吗?他爱你吗!?”

  jojo……空条夫人捧住女儿的头正要亲吻,徐伦却挣脱了。徐伦!不要这样!

  徐伦跑回房间,用力摔门并扣上门闩,倾身倒进柔软的海蓝色被单里。那条被单是很多年前承太郎擅作主张买下的,徐伦很讨厌,因为上面没有小海星,最后母亲边怀抱她边用黄色的线缝上去,才叫她不那么闹腾——真是令人作呕的颜色。

  不多时,外面传来说话声,徐伦仔细听了听语气,相较平日更低沉稳重,还有些对家人的温柔,应该是母亲跟某个熟悉的人通电话。在此之前没有铃声响起,那就是母亲主动打给对面的。

  ……我们的女儿现在情绪很不稳定,你还是过段时间再回来。造成这种局面,你不能推脱责任,亲爱的,我相信你也不会置之不理。jojo的家庭教育需要你这个父亲……

  徐伦听到“父亲”这个词就头脑发热,全身的血液直往大脑冲,她爬起来踢开房间门劈手夺过母亲手中的电话,对着听筒骂了一通莫名其妙的美国俚语,随后躲回自己小小的居所,眼泪几欲流出,硬生生憋回去了。

  他有什么资本打电话来骚扰她的母亲(尽管事实并非如此)?承太郎也许不会知道前几天少管所的看守人员用惊异的眼光打量她,X光似的从上看到下,从左看到右,就差从外看到里;还嘲笑她是赔钱货,“净给父亲添麻烦”。徐伦打了那个长着狗嘴的东西一拳,在遭遇反击之前被几个穿着SPW字样制服的男人带出少管所,回了家。

  “我倒是不介意在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定居,但你们他妈的把少管所建在教养院旁边是什么意思?——在教育别人之前,先把屁股给我擦干净!你算个什么父亲,真以为生了个小孩就可以独霸天下?混账,混账,You make me sick!”

  jojo!你怎么能说那样的话?出来跟你父亲道歉!母亲在外面敲门,大约持续十几秒后,急促的敲门声随脚步移动而消失。

  徐伦把脸埋进枕头,喉咙一阵阵刺痛,眼睛不可遏制地流出泪水。比放声大哭更痛苦的是忍耐,她不想叫母亲担心。她十分后悔刚才一时冲动骂了父亲:他回来以后会不会责骂她,从此两人关系疏远?答案非常清楚,徐伦不相信自身的判断,人的直觉不可能出错,思维有时不受任何主观控制。

  女人仍在跟丈夫打电话,声音止不住地颤抖,徐伦隐隐约约听到“分居”“离婚”等词语。

  

  

  

  徐伦看到项链里父母亲摆出并不那么高兴的表情的相片时,一股无名火自心底升起。她忘了空条承太郎的长相,他被她用黑笔或剪刀从照片上抹除,以至于小小的圆框里的男人如此陌生——她愤怒地摔掉那毫无意义的物件,向着美国律师大发雷霆。

  越是想掩盖一切,内心越会真实显现——对父亲的爱和思念远远大于反感,所谓青春期叛逆不过少女力图引起父亲注意的一种手段——倘若血脉断裂,空条承太郎将永远失去记忆与行动能力,以极快的速度衰老死亡,一切都会终止,却并非造梦者期望的结局。她父亲的身躯如海洋般无边无际,摘下寂寥且自由的星星,眼睛和双手与脊背斩断纠缠不清的命运,了结所有苦痛——空条徐伦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儿,拼命学习考大学不是为了逃离是非,而想得到空条承太郎的一句赞赏或一个赞许的目光,如果那个男人愿意转过身面对她,她将会扑进他的怀里并且原谅他也在忏悔的过错。

  一生仅能感受一次的疼痛如潮水般袭来,蝴蝶群遮蔽了视线,失去视力后凭借听觉来挥拳;随后只有上半截的手臂飞了出去,她感觉到可能打中了什么,连接还在身上另一半手臂的蛛丝被扯断,最终只能依靠在水中行动困难的双脚。全身骨头发出清脆的断裂声,后颈处的五角星被生生剥离,徐伦想求助她的父亲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仅剩的躯体不足以编织成完整的石之自由,线性替身正在崩离、分解、溶化。

  人类赞歌即勇气赞歌,星辰永不陨落。

  

  

  

  

「螺旋阶梯

独角仙

废墟街道」

  

  

  

  眼前一片漆黑,一片死寂,星空在脚底下急速变幻;蝴蝶群猛然散开又聚集,拼出巨大的粉黑色的乔斯达标记,然后被一个白色的瞬影冲散。

  波鲁那雷夫闻到了不同于花的异香,可能是夹杂化学成分的花瓣。左侧脸和鼻子又毛又痒,手臂被紧紧箍住动弹不得,有一下没一下的抽噎声像放在耳边的音响不停歇,断断续续的气音令他感到莫名的熟悉,他想起来了。

  “……雪莉,ma chérie。”

  女人受惊似的尖叫起来,在不远处围观的人们纷纷围过来。

    男人再次睁开眼,这次他看到依旧在旋转的星际,不过添了更多景色:男人、女人、头发——目光和一个有着火焰般亮眼的红发男人对上,接着是站在旁边的埃及人及埃及人肩上的小黑狗。波鲁那雷夫清晰地看到雪莉微卷的发丝,然后是因为时间滞止而永远停留在十几岁的稚嫩面孔,左眼、右眼,眨了几下,右眼没有因为战斗瞎掉,左眼没有因为负担过重模糊,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动了动手脚,惊讶地发现本该是假肢的部位被神经牵拉,可以自由转动。

  “雪莉小姐,您还好么?”右边的蓝发男子关切道,肩上的海鸥随主人的动作弯了弯脖子,波鲁那雷夫看到了他,一时间竟错认成空条承太郎。

  “哥哥,”雪莉将波鲁那雷夫搂得更紧,既难过又高兴,“哥哥!你在这里睡了好久。”

  这时「天堂」里来了新人,挡在前面的人让开一条道,那人走到离波鲁那雷夫大约三十步的距离,男的,上身是以紫色为基调的大衣,下身是花里胡哨的蛇皮裤,双手垂于腿两侧,右手拿着一张DISC。

  

  

  

「无花果塔

独角仙

德蕾莎之道

独角仙

特异点

乔托」

  

  

  

  男人的右眼被划开了一道,然而并没有骨肉分离,他举起DISC。海鸥猛地扇翅,离弦的箭般腾空而起,大约只有零点零零几秒钟,那白色便不见踪影。

  “海鸥乔纳森!”

  四周的景色开始分崩离析,就像教堂的彩色玻璃被子弹打碎掉落下来,显出真面目——海洋、星辰、月亮与太阳同在,背离自然规律却不违背定则。

  所有人的身体被八方袭来的强大的力量拉扯,骨头咔咔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扯得七零八碎。波鲁那雷夫忙把被迫松开自己的雪莉拖回来紧紧搂住。

  

  

 

「天使

绣球花

独角仙

特异点

秘密皇帝」

  

  

  

  下降得更迅速的是空条承太郎,究其原因,身上背负的命运与职责已超过他所能承受的最大限度——尽管如此,承太郎还是在快速坠落中抓住了失去双臂的他的女儿。

  “天堂不是一个地点,也不是一段时间。天堂是一种完美的状态。”

  海鸥乔纳森·利文斯顿和它的同伴们如是说。

  

  

  

 

  丝吉Q随同乔瑟夫·乔斯达散步于第五大道,乔瑟夫老想去皇后区溜达几圈,奈何身体吃不消,只得沿着马路慢悠悠前行。走了大约二十分钟,经过惠尼特美术馆时,一辆银色家用型高档小轿车——在乔瑟夫看来简直不值一提——缓缓停靠在路边,右前车窗下降,司机探过身子喊道:

  “嘿,老东西!走不动了?”

  老东西看着眼前面色红润的带点皱纹的脸,一头灰发中还留存丝丝金黄,眼角旁各有一个小小的倒三角。

  乔瑟夫耳背,右手放在耳后弯起来:“……你说啥?”

  “我——说——你——”那人拖长音调高声道,“你——是——个——痴——呆——老————头——”

  “……啊?泡泡?……”

  丝吉Q暗中捏了把老伴的手臂,乔瑟夫刚睡醒似的打了个激灵,脱口而出:

  “西撒——你这臭老头!”

  眼前的人正是西撒·A·齐贝林,多年前与乔瑟夫协同作战打败究极生物后就回了老家,现在不知怎么跑来美国了。

  “我不臭,请叫我精神老头,亲爱的乔瑟夫·乔斯达,”西撒耸耸肩,朝丝吉Q眨了下右眼,“天啊,别急,老伙计,你的下一句话是「你不是在意大利么?」”

  “你不是在意大利么?啊……”

  “当然是带外曾孙女出来兜风——这车可是我送给孙女的嫁妆,看看它,保养得就像西西里的姑娘一样美丽,”伸出右边的戴半截指套的巴掌摆了摆,“孙女给我邮寄的手套,你们公司1986年搞楼盘活动的赠品,只戴一只是不是酷毙了?”

  车后窗玻璃现出半个金色的脑袋,鬼鬼祟祟地往外瞟,西撒看了眼后座补充道:“罗萨莉亚,我记得她比徐伦早出生两年。”

  “徐伦什么时候出生的?”乔瑟夫转过头问丝吉Q,被白了一眼。

  “上车。”

 

  

  西撒早年听乔瑟夫把自家房地产吹得天女散花、天花乱坠、无所不能、七上八下,寄信却只附带几张鱼缸照片,今日实地考察果然不同凡响,住房都在大厦内,还雇了一大批人来照顾二老的起居、管理房地产公司的各项事务,真是阔绰,老朋友。

  小车驶进乔斯达房地产地下停车场停好,丝吉Q从车后座抱出罗萨莉亚交到西撒手上。小女孩儿三岁开智,四岁才学会简单的日常用语,在遇到不会说的话时便用笑容搪塞过去,那笑无论谁看了都会怜惜无比,尤其受西撒疼爱,曾祖孙俩咧开嘴呵呵傻笑,乔瑟夫发现西撒还是青年时就有的蛀牙仍稳稳当当地站在牙龈之上,是不是一把年纪还偷吃糖果——说来奇怪,西撒的上下两排牙齿意外地整齐。

  乔瑟夫一边坐便携式上下楼梯机缓缓上升,一边向西撒介绍公司业务:随着时代的发展,审美的进步,乔斯达不动产必将迎来新挑战,为此外孙空条承太郎和其妻及一些朋友也加入到最近新增的促销项目“涂鸦大厦”当中来,当然也对外征集稀奇古怪的设计图。

  三人来到第十层——西撒不愧是精神老头,脸不红气不喘——所谓“设计空间”,三面墙壁用超大号刷子刷上“Made In Heaven”“Freedom”“Loneliness”等字样,临街的玻璃窗贴上彩虹贴纸,地板则用喷漆涂成近似黑的深蓝色,几个人正头对头趴着画画,东北角的红发戴方框眼镜男子高举笔刷,肩带肘肘带腕腕带手,黄色颜料纷纷洒在地上,看上去就像不明亮但不可或缺的小行星。

  “好啦!你甩到我了!”西南角的男人本能地护住自己的扫把头,又看向身后的轮椅少女,“雪莉,你觉得怎么样?”

  少女苍白的脸色显出两片红,“法式浪漫。”

  乔瑟夫拄起拐杖行至栏杆边,看着聚精会神创作的外孙问道:“承太郎,开始策划新主题了?”

  男人闷声不响,也不回话,惹得西撒在乔瑟夫背后一阵嘲笑。落下最后一笔,一颗紫色五角星就此完成,承太郎这才抬起头,“今年的主题是「超越天堂」。”

  “「超越天堂的新生」,倒是个不错的想法,”西撒率先表态,“星星有紫色的么?”

  “是徐伦想出来的,让我拿过来照着画,”提到自己女儿时,承太郎的眼神和语气都明显缓和,“两天后正式向社会征集设计图。”

  “财务部拨款没有?”

  “跟他们说话简直浪费感情。”承太郎伸手摆正帽子。

  “马上去办!”乔瑟夫冲着老管家大吼,而后剧烈咳嗽起来。

  承太郎很是无奈,叹了口气,“老头,是时候更注意身体了。气坏了身子,财产可就全都归到徐伦名下了。”

  乔瑟夫听后头摇得像人工永动机,“全部?……不行不行。”咳了几下补充道:“得分一部分给我的宝贝女儿……”

  “给我妈的股份还算不算数?”

  “算!”

  随后乔瑟夫再次坐上上下楼梯机,说要带西撒去看个好东西,便操纵机器加快速度上升了。西撒虽然带着罗萨莉亚,脚程却没有慢下来。目的地是顶层,跟第十层空间一样大,没有沙发茶桌等家具。三面墙密密麻麻画满雏菊,地板用金黄色绘制出了广阔的平原,天花板则使用多种渐变色展现夕阳。

  “这是给你的礼物。”乔瑟夫转过身面对老友:西撒的背挺得很直,面容不似古稀之人。

  “我一直记得你很喜欢故乡的雏菊,1989年开始就着手这幅作品,你这臭老头来得真不是时候,也不等我画完「波纹鸽子泡泡」——不过我也没有力气了。”乔瑟夫说话时眼里渐渐有了亮彩,仿若当年在火车站前分别的不舍,也有这个年纪独特的孩子气。

  西撒撇了撇嘴,放下罗萨莉亚,甩手飞出七八个大泡泡。泡泡伴随波纹围着乔瑟夫转了几圈,缓缓升至最高处随意飘动,“泡泡也有了,鸽子你自己画吧。”

  那亮彩于是更加浓烈,甚至于老人喜形于色,“欢迎来到「新世界」,西撒——酱。”

  “七老八十的人了,别装模作样。”

  “嘿嘿……我从刚才就非常奇怪,你的牙口不错。”

  “我每天都练习用波纹固定牙齿,你呢?”

  

  

  

  

  这是新纪2011年的故事。

  被渣男伤透了心的空条徐伦一声不吭就出了家门,跑到几十公里外的一条街找了家夜店借酒消愁。店内音乐震耳欲聋,失真吉他奏出激流金属旋律,主唱拽着话筒无能狂怒,咬字不清,宣泄足矣。教父的甜味刺得徐伦的味觉感到不适,这让她深信谷歌出来的混蛋全都不可信,试问谁会在刷完牙之后吃梨?

  那天纳鲁西索·安那苏碰巧也进了徐伦去的酒吧,坐在距离她有两张凳子的左侧,要了杯苏格兰威士忌。

  徐伦身上衣物较少,加上店内灯光暗,造成的视觉效果同夜店风格类似,因而招来了不怀好意的人。为首的是五彩爆炸头的耳钉男,左边耳骨三个,右边耳骨两个,递过一瓶高档酒,笑得整张脸发皱:“小姐……”

  “滚。”

  “嘿,你应该温柔一些,否则怎么会有男人爱你呢?”

  “我爸特别爱我,他是不是男人?”徐伦非常不爽,语气也很冲,脑袋里满是罗密欧边滚地边哭闹的丑恶面目。

  “你脾气太坏了,这样是嫁不出去的,没有男人喜欢比自己强势的女孩儿——你看起来像个日本人?听着,你应该……”

  徐伦也不跟他废话,直接送上大嘴巴礼包,男人当着狐朋狗友的面搭讪不成反被打,为了挽回失去的尊严便攥紧拳头对准徐伦,眼看就要招呼到右脸上,一直旁观的安那苏终于用力捏住男人的肩膀往自己这边使力。

  “畜生!狗屎,你他妈想干什么!?”

   安那苏没应话,眼神透露出不祥,男人脸色大变,上下牙开始打颤,既恐惧又不甘心地在安那苏和徐伦身上来回扫视,招呼朋友灰溜溜地离开。徐伦好奇地撇了几眼,那一头粉色长发随着主人的动作而抖动。这时酒保走过来对她说:

  “安那苏先生问能不能坐在您旁边。”

  “安那苏是谁?”徐伦警惕起来。

  “就是帮您赶走小混混那个,他说想跟您聊会天。”

  

  

  

  空条承太郎一般深更半夜才开始批改学生论文,三杯咖啡支撑到早上。徐伦提醒他不要做通宵冠军,承太郎向来是很听话的,唯有这件事按照自己的意愿,经常顶着两个熊猫眼到研究所工作。

  今晚徐伦没带手机就出了门,妻子患有轻微偏头痛早早就睡下了,承太郎没心情打磨某权威网站请他撰写的科研文章,看着笔尖墨水渗入纸张,听见门外钥匙哗啦啦声才回过神来,赶紧假装思考。

  “爸爸,我回来了。”

  “小点声,你妈妈睡了,”承太郎随意写了几个单词,“你坐什么车回来的?”

  “的士。”

  “走哪条路?”“呃……走最近的路。”

  “以后说一声再出去……你妈妈很担心。”

  徐伦挨着承太郎坐下,望向没有星星的窗外问道:“爸爸,我在酒吧遇到一个叫安那苏的人,酒保说他以前是你的学生。”

  “安那苏?——他是我工作的大学的过程装备与控制机械工程系的毕业生。”

  “可是安那苏跟我说他是海洋学专业的。”

  “他高考分数只达到海洋学专业分数线,学了半个学期就转去过程装备与控制工程系了。相对于研究海洋,他还是对机械更有造诣。”

  “这么说也不算骗人,”徐伦想了想,站起身来,“我准备睡觉了,爸爸你也去睡。”

  “等会。”

  徐伦双手叉腰站在桌前,一副你不睡我也不睡的样子,承太郎只好收拾东西漱口洗脸,倒头就睡着。徐伦回想在酒吧与安那苏的聊天,事实上她没敢告诉父亲粉色章鱼头跟她表达了爱意,什么朱丽叶啊,菲尔逊——承太郎一定会皱起眉头,说“这是趁人之危”。

  翌日傍晚承太郎准时回到家,拉过徐伦小声问道:“安那苏是不是向你表白了?”

  “爸爸,我都十八岁了,不会再被罗密欧那种人骗了。你也该试着放手了。”

  承太郎摇摇头,半天没说出一句话,看神情像是在斟酌语句,“……你不了解安那苏。之前骚扰你的小混混正是安那苏揍进医院的男人的同伙,要知道那男人已经不治身亡了。现在回到大学除了朋友,短时间内几乎没有人敢靠近他。”

  “可是我没有答应安那苏,爸爸,别那么担心。”

  承太郎果然拧了眉毛:“这是趁人之危。我未曾打算阻止你谈恋爱,但你要保证自身安全,面对情绪低谷期出现的陌生男性一定要警觉……提高甄别能力……”

  “知道了,喔,我亲爱的、世界上最爱我的Old man*,我会认真吸取教训的。”【Old man:英语国家青少年/大小孩对父亲的称呼。小孩子一般喊“Dad”】

  “若你决定要跟一个男孩在一起,要确认他真的爱你。你应该……如此,当他付出百分之八十,你只能付出百分之五十甚至更少,不能在把自己完全交给对方,因为绝大部分女性总是在两性问题上占劣势,并且几乎没有逆转的机会。没有人会在高风险的博弈当中开局便亮出底牌。”

  “嗯、嗯。”

  “你要牢记一点:男人都是坏东西。”

  “哦……啊?”

  

  

  

  “徐伦,你说承太郎先生会不会真的杀掉我?”

  “为什么?”徐伦一边照小镜子一边漫不经心地反问。

  “我厚着脸皮跟你爸借车,不小心撞到电线杆上,还差点把你忘在皇后区!你可千万别告诉他!”

  “爸爸会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你的。不过我怎么可能出卖自己的男友?”徐伦捏住安那苏的脸往自己这边转,“给你补个妆。”

  安那苏乖乖张开嘴巴任由那支骚粉色Gucci180贴着上下唇刷了几圈,抿了抿,“好看,”他说,“家人从来不理解为什么我要用这么少女的颜色,可是没有法律规定男人必须和冷色系挂钩。固定性别观念总会无意中对他人造成伤害。”

  “我也这么觉得。”

  安那苏拿过小背包翻翻找找,“老天,我的加油卡呢?徐伦,你有没有二十美元?”

  徐伦撇撇嘴,“十美元也没有。”

  嗳,上帝啊,没有钱就加不了油,加不了油就没办法开车,开不了车就出不了这条该死的公路,出不了公路就得接受准岳父的诘难,接受诘难就等于死路一条!安那苏前后看了一圈,只有加油站旁的路牌下站着个拖着行李箱的女人,不远处还有迷茫的棒球男孩——见鬼,他怎么好意思开口跟陌生女人借钱?

  安那苏决定赌一把,于是钻出汽车,对着女人招招手:“嗨,朋友,如果你出十美元油费,我愿意载你一程。”

  “现在我连十美元都没有了。”十分钟后坐在车右后座的艾梅斯·罗斯提罗如是说。

  “抱歉,艾梅斯,回到家我会跟爸爸要钱还给你的,”徐伦转过头略带歉意地说,“你知道,车子是我太姥爷的,爸爸嘱咐过人和车都必须平安回去。可是我们的钱花光了,没有钱就加不了油,加不了油就没办法开车,开不了车就出不了这条该死的公路……”

  艾梅斯倒也大度,表示钱不用还,毕竟自己也坐了车。左后座○羊羊帽闷闷地开口:“教堂。”

  安那苏被那鬼魂似的吟唱吓得差点打歪方向盘,暗骂了句狗屎,从上车起男子就没说过话,只是盯着后视镜反射出的徐伦(大概),真不知道小男孩为什么硬要拉他上来。

  “教堂,普奇神父。”

  男子便是后来主持安那苏和徐伦婚礼的神父的弟弟——多明尼哥·普奇,板着副面孔堪比承太郎,不过并没有人在意躲在角落里的他。婚礼除了乔斯达家长辈、远在地球另一端的杜王町干警东方仗助,南意新任黑白教父乔鲁诺·乔巴拿——乔鲁诺掰开十指数了数,侄子乔瑟夫,侄孙女贺莉,外侄曾孙承太郎,外侄玄孙女徐伦——还邀请乔鲁诺的左膀右臂布鲁诺·布加拉提和雷欧·阿帕基特别出席,他们将要与徐伦合作拍摄Gucci宣传片《飞向Gucci》。

  承太郎匆匆塞给女儿一只信封,退出道贺人群,低着头快步离开花厅进入庭院,抖出一支烟叼在嘴里,这才想起没拿火机。庭院里已有两人,雪莉不习惯热闹场面,用餐后由兄长波鲁那雷夫推着轮椅出来吹风。

  “感谢上帝,我和雪莉都还是单身,小侄女却已经和心爱的丈夫在一起了!”波鲁那雷夫这样说道。

  显然承太郎并不为此高兴,忧心忡忡:“花京院凌晨急匆匆回了日本,今天是他未婚妻的忌日。”

  “……想起来应该有二十年了吧,他除了做游戏什么都不管——听说新出的续作是对亡妻的思念。花京院真是一年比一年消瘦。”

  “那不该是美丽新世界的产物……”

  “美丽新世界?”多明尼哥·普奇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承太郎身后。

  “是的,「新世界」,超越常理的天堂。我们生于我们痛恨之物。”承太郎毫不犹豫地回答,因为多明尼哥是唯二留存「记忆之旧物」,无需避讳。

 

  

 

⑥-1

  2030年,空条徐伦37岁,已在模特圈内大红。当年夏,空条家终于迎来新一代,嘹亮的哭声预示着「新世界」的开始。

  孩子出生不久承太郎就强行取了Joanne作为名字,成天抱在怀里不肯松手,想方设法逗人开心,真是疼得不得了。非要说的话,乔安妮是在外婆去世后第一个让承太郎从阴霾中走出来并流露出少见笑容的福星。徐伦的母亲没能眼见外孙女降生,她去世好几年了。

  如此一来却苦了乔斯达房地产公司顾问工程师兼家庭主夫安那苏——纳鲁西索·空条?——身为乔安妮的父亲,抱过自己女儿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凡承太郎在场,除非老岳父突发急事且徐伦在场,否则抱孩子这等美事永远轮不上他。无奈,安那苏每天可做的事无非画设计图、搬花弄草买菜做饭罢了;他也不是没有向妻子诉苦过,似乎徐伦也得不到什么有效反馈,此事只得不了了之。

  乔安妮喜欢躺在外公的臂弯里胡思乱想,有时承太郎和她一起构思天马行空的世界,踩在脚底下的云,倒立生长的草,聚集的蝴蝶,肩上的五角星。承太郎特意在庭院内敲了个秋千,专门供祖孙俩玩乐。

  “外公,我想听妈妈的故事。”四岁小女孩眼睛亮晶晶的,像极亚多兰金钻,“给我讲讲妈妈的故事吧。”

  

  

  

  徐伦还是她父母最疼爱的女儿的时候,学校曾组织师生暑假参观海洋公园,据说有海豚和海星,女孩非常想去。承太郎却不允许女儿参加,也不说原因,弄得徐伦哭了大半夜,嘴里喊着爸爸坏之类的话语,空条夫人劝都劝不住。

  第二天徐伦睁开刺痛的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穿着凉爽纯白T恤的父亲。承太郎弓起身子靠近徐伦,轻声道:“今天我们去看海豚好吗?”

  “真的吗!Daddy,我们去哪里看!”

  “海边,在那里能看到更多公园里没有的海洋生物。”

  那天成为了徐伦永生难忘的日子,她的父亲特意向研究所请假带她出来,绝不仅仅是满足小孩子的愿望,他要让这次出行变得有意义。海豚靠近船只一跃而起,尔后落进水中激起水花,欢快地发出欣喜的声。

  “Daddy!”尽管徐伦喊得很大声,海风还是几乎把她的声音吞噬,“海洋公园里的海豚跟这里的海豚有什么不一样吗!”

  “海豚就在海浪下生息繁衍,它们有足够的生存空间和食物,然而海洋比陆地更为广阔,包容万物,这里是它们追逐「自由」的地方。动物的价值被发挥到极致以便满足人类的虚荣,你长大以后会懂的——海洋公园里的驯养员将比自己低等的动物关到玻璃墙后供人观赏拍照,那是在害它们。徐伦,我无法统一所有人的想法,只能教给你不要去伤害动物,人类奴役海豚和海狮,命令它们表演,若真的爱它们就不要踏入水族馆或海洋公园一步。看这海面多宽,足以让你探索一辈子,人不应当被自己禁锢在狭小的空间里,追求自由和真理。”

  徐伦年纪尚小,听不懂高深哲理,唯一明白的是自由,她的父亲要她跟随自由的脚步,人类的自由不该建立在别物的痛苦之上。濒死之际,它会将你托出水面,你会存活,而它面对渔网与分叉的钢。

  

  

  

⑥-2

  乔安妮进入里屋,在客厅和房间找了一圈,见安那苏捧着多肉走出来,便迎上去拦住。“Dad,外公让我拿一张毛毯,他想睡觉了——还有、还有外公和外婆合照的照片。”

  “当然可以,我的安妮宝贝!”安那苏放好多肉,跑进杂物间和承太郎房间分别取出毛毯和白色相框,“走吧,我们去把这些交给外公。”

  承太郎垂着头坐在秋千椅上睡着了,双手置于下腹。安那苏小心翼翼地将相框塞到岳父手中,正准备盖毛毯,忽然发觉不太对劲:乔安妮爬上秋千靠在承太郎身边,他却没有任何反应,按照以往的惯例,他总要醒过来把外孙女搂进怀里——安详得不可思议。

  “徐伦!徐伦!徐伦!”

  徐伦闻声,手上的水都没擦干便匆匆赶出来,“怎么回事?”她蹲下查看,夏日蝉叫嘶哑而且凄厉,“他不是……在睡觉吗?”

  “他的帽子戴不上去了。”

  徐伦抢过安那苏手中的半截帽子扣到承太郎头上,不想无论怎么放都会马上掉下来。“该死,怎么会这样?……爸爸?见鬼!安那苏,我爸爸怎么会睡那么死!爸爸!承太郎!醒过来!醒过来!别吓唬乔安妮,别装睡!我知道你在心里偷笑……好吧,恶作剧到此为止,睁开眼睛,快点!空条承太郎,求你了……”

  她想抽出那个相框,它被牢牢握在手中,谁也拿不走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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